这里究竟是“音乐餐厅”还是KTV?
提起音乐餐厅,人们第一时间想到的可能是“音乐+餐厅”的文艺气息。殊不知,有些音乐餐厅的表象之下是“娱乐至上”的本质。河南省开封市祥符区检察院在办理一起看似普通的涉未成年人刑事案件时,就发现了辖区部分商户为了追求利益最大化,假借音乐餐厅之名从事歌舞娱乐经营,且容留未成年人进行有偿陪侍的线索。
起疑
“小月(化名)欠我们钱,又没钱还,我俩就带她去KTV做陪唱挣钱。”2022年1月,开封市祥符区检察院在办理一起非法拘禁案时,未成年犯罪嫌疑人小蒙(化名)向办案检察官如实供述道。
小蒙的话让办案检察官不由心惊:未成年人有偿陪侍问题一直是检察机关关注的焦点,有些检察院对于此类现象开展了相关法律监督行动,没想到祥符区也发生了这种情况。为了证实小蒙的供述,检察官马上提审了另外一名涉案未成年人,二人说法一致。
“根据未成年人保护法及相关法律法规,歌舞娱乐场所是不允许未成年人进入的。既然发现了未成年人进入KTV进行有偿陪侍的线索,我们必须马上行动,清除这颗毒瘤。”祥符区检察院第五检察部主任郭静当机立断,在公安机关的配合下开始进行调查。
“你们与原来的KTV是同一家店吗?”“既然是餐厅,请带我们看一下后厨。”“请你们出示一下营业执照。”……3月21日晚上11点,公安干警和检察官一起调查了小蒙供述的那家KTV,发现KTV早已改头换面成音乐餐厅。从营业执照看,该商户经营的是茶餐饮店,经营范围为餐饮服务、小餐饮、食品销售,没有取得娱乐场所经营资格。但是,店内依然是一个个KTV包间,话筒、点歌机等一应俱全,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厨房。
更令人惊讶的是,包间里面顾客稀少。深夜正是娱乐场所的黄金营业时间,怎么会没生意?是调查的动静有点大?还是有其他原因?进一步调查发现,部分包间内点唱机虽为无声状态,但仍在正常运行,有的包间内还遗留着没来得及收拾的酒瓶、果皮等物品。种种迹象表明,这里隐藏着大秘密。
查探
“你们检查的这几个服务生都是新来的,还没有来得及登记身份信息,如果知道他们是小孩,我们肯定不会要的。”
“我们这儿确实有陪唱,就是为了让店里生意好些,但陪唱的人绝对是成年人。”……
经过深入调查,公安干警和检察官发现,辖区内的多数音乐餐厅都是以从事餐饮为幌子,实际经营KTV娱乐场所,不同程度上存在未成年人在店内做服务生的情况,还有个别音乐餐厅容许未成年人从事有偿陪侍活动。公安机关调取证据,作出了罚款、责令停业整顿的处罚。
简单的行政处罚解决不了根本问题,更不能严厉打击侵害未成年人权益的违法行为。“部分KTV通过餐饮店的形式逃避法律的规制,少数未成年人想找工作或者急于赚钱会产生错误的认知,作出错误的选择。”郭静认为,辖区音乐餐厅之所以出现超核准范围经营KTV等娱乐项目的行为,与行政主管部门怠于履职有关,遂立即向检察长汇报,作为公益诉讼线索立案调查。
明责
作为叠加了KTV、餐饮双重元素的新兴产业,音乐餐厅受到消费者欢迎。但是,未成年人随意出入此类场所、未成年人在音乐餐厅从事有偿陪侍等问题的出现,令人担忧。
音乐餐厅究竟是KTV还是餐厅?或是两者性质兼而有之?如果是两者性质兼而有之,就必须在取得餐饮经营许可的同时取得娱乐场所经营许可证,而后者是严禁未成年人入内的。实际上,不少商家就是看中了音乐餐厅定性不明的漏洞,以餐厅名义经营KTV。
鉴于餐饮服务业的主要监管部门是市场监督管理部门,KTV服务属文化行政部门监管,检察官决定先解决音乐餐厅的定性问题,再明确管理部门、明晰监管职责。然而,在检察官多次与祥符区文旅局文化市场执法大队、市场监督管理局等行政管理部门进行沟通时,出现了“意外”情况。
“商户符合从事餐饮业申请条件,我们就颁发营业执照了。至于他们开KTV,我们并没有权力管,娱乐场所也不归我们管。按照国家规定,应该是谁许可谁查处。”市场监督管理部门工作人员说。
文旅局相关负责人则无奈地解释:“娱乐经营许可有严格的办理流程,消防、环保、用房等条件中有一项不合格就无法审批。区里没有一家音乐餐厅是符合许可条件的,我们绝不会给他们办证。但市场确实有需求,商家就变着法儿开,我们人力和物力都有限。”
听证
在查阅大量资料、对相关监管职权进行逐一论证后,6月23日,办案检察官就实质性娱乐场所治理问题召开听证会,邀请人大代表、政协委员、人民监督员等参加。听证会上,各方进行了激烈讨论。
“根据《无证无照经营查处办法》,如果发现不属于你们查处职责的无证无照经营,应当及时通报有关部门。”“根据《娱乐场所管理条例》,擅自从事娱乐场所经营活动的,你们有权依法予以取缔。”办案检察官出示了披上餐厅“外衣”的娱乐场所侵害未成年人权益的相关证据,阐明了祥符区文旅局、区市场监督管理局的监管职责,提出两部门未全面履职致使未成年人合法权益受到侵害的事实。
“禁止未成年人进入歌舞娱乐场所,不能仅仅只是悬挂在门口的一张牌子。检察机关积极开展法律监督,厘清监管部门的职责,明确监管重点,推动了涉未成年人案件溯源治理,有助于未成年人健康成长。”祥符区人大代表、实验中学校长郭振彪如是说。
经过综合评议,听证员一致支持检察机关的意见,并对检察机关充分发挥公益诉讼检察职能,保护未成年人合法权益的积极探索予以肯定。
随后,祥符区检察院依法向区文旅局、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发出诉前检察建议,建议区文旅局定期对辖区内娱乐场所或实质性娱乐场所进行监管检查,对无照经营和其他违法违规行为,依法进行监管;建议区市场监督管理局定期对辖区内相关市场主体进行摸底,组织对此类主体登记注册行为的监督检查,查处违反登记管理法规的行为,对超范围经营、无照经营和其他违法违规行为依法进行监管。
两单位均表示愿意接受监督,积极履职,对存在的问题深入排查、严厉打击、全面整改。祥符区市场监督管理局迅速行动,向超范围经营KTV娱乐项目的10家商户发出责令整改通知书,并将相关违法线索移送到区文旅局进一步处理;区文旅局则制定了无证经营文化娱乐场所专项整治行动方案,精心组织、抓好落实,争取早发现、早处置,把隐患消除在萌芽状态。
近日,检察官不定期对整改情况进行“回头看”时发现,凡是涉及超范围经营KTV娱乐场所的商户均已整改,部分涉嫌违法的娱乐场所已关停。
据悉,祥符区人大相关领导对此案的办理给予高度重视,计划召集区检察院、法院、公安、教育等相关单位,针对辖区超范围经营KTV问题进一步讨论。
“音乐餐厅不应该成为未成年人保护的盲区。不仅要完善法律、明确监管职责,各部门还要加强联合监管。”郭静表示,保护未成年人需要集聚全社会各方力量,市场监督管理部门、文化部门、公安机关等单位更要积极主动履职,打击违法行为,进一步提高对娱乐场所的规范化管理水平,增强经营者保护未成年人意识,从源头上遏制侵害未成年人利益的案件发生。
■河南省开封市人大代表、开封市第二师范附属小学校长孙永杰
未成年人的事是关乎每个家庭、关乎民族未来的大事。现实生活中,由于利益的驱使,诸如允许未成年人出入娱乐场所等影响未成年人健康成长的现象,仍然隐蔽地存在,也反映出相关行政部门监管不到位的问题。祥符区检察院在司法实践中,准确把握涉未成年人案件的特殊规律,通过公益诉讼检察促进问题解决,在促进诉源治理中推进融合履职,充分表现了为民办实事的决心和力度。
希望检察机关在下一步的未检工作中,进一步增强主动性,提高精准度和实效性,积极跟进监督,督促相关行政部门继续加大查处力度,对心存侥幸、敷衍应付的企业或者商户,发现一起严处一起,不允许任何打折扣、搞变通的行为。检察机关通过长久化的坚持、常态化的监管,帮助企业或者商户养成优先考虑保障未成年人利益的习惯,形成坚决不以牺牲下一代的健康成长为代价的经营理念,逐步实现从不敢、不能到不想的转变。我也希望,在推动未成年人权益保障的进程中,检察机关能够凝聚社会多方力量,有效厘清并压实责任,共同增强保护意识,系统推进“六大保护”,真正让孩子们在被全社会呵护的良好环境中健康成长,为培育新时代堪当民族复兴大任的合格人才贡献力量。(刘立新 雷继峰 张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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